他把那个在灶台边上胡乱忙活的人揪过来,恼:“帝释天!你到底要什么!”
夜深人静,阿修罗第一回这么大声说话,声音在空旷的小厨房回。帝释天似乎吓了一,他睁大睛看他,直盯到阿修罗都莫名心虚地移开了目光。许久他才带了些难过地小声:“我想给你煮碗面。”
长寿面。
阿修罗一怔,才想起来今日是自己生辰。
帝释天一手拿肉,另一手拿刀,切了半天也切不薄片来。阿修罗在一旁看得着急却不能上手帮忙——帝释天严令禁止他手。他见帝释天醉醺醺拿刀切肉片实在危险,只好朝他:“不用切那么薄!”
帝释天回过来:“为什么?”
“……”阿修罗摸了摸鼻。“我吃大块的。”
肉切好了,帝释天又去拿菜。烛火那菜刀寒光一闪,阿修罗赶紧又开叫他:“别切菜了!”
帝释天纳罕:“不加青菜吗?”
阿修罗只好又着:“……不吃青菜。”
……
那一碗“面”摆在他面前的时候,阿修罗叹一气,心中五味杂陈。小桌对面帝释天睛亮亮的,他看看他,又看看面,面有坨了,面汤上漂着几片可怜的葱花,肉切得奇形怪状也不知煮熟了没,中央窝的破破烂烂已经成了花。
面对这一碗东西,阿修罗却认认真真地拿起筷吃起来。晚冬的天气,那碗面腾腾地冒气扑到他的面上凝成汽,让他有一瞬间觉得睛有些湿。他忆起儿时母亲还未去世时,她总是在生辰这天给他煮一碗面。母亲厨艺并不怎么好,帝释天也是,但他觉得世间所有的珍馐味都比不上这面。
被者有资格骄纵。他又想起这话来。
此刻他却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,被的又何止帝释天。他看见对面人额上的薄汗,白衣裳的袖脏了,方才烧灶火的时候蹭的。鼻尖还有一面粉,金的发丝贴在面上,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稽。
阿修罗到有什么正在心淌。它是酸的、甜的、的,他克制,但它沸腾与满溢,最终过他心中每一个角落。他沉默地、安静地吃完面,又端起碗来将面汤都喝掉。筷周周正正地放在空碗上,帝释天伏在桌对面望他,开问:“好吃吗?”
他一,见帝释天笑起来,又叹:“你啊……”
外,月亮已经沉落去一些,但冬日天亮得也晚。小桌上烛火幽幽照亮两个人的脸颊,帝释天抬眸看阿修罗,灿金的眸里映着火光映着小小的自己。
“阿修罗。”他说。“你知吗。”
烛光他缓步走到屋的正中央去,西沉的月亮恰好从窗透过一束清晖。帝释天举手腕过,好似掬一捧月光。广袖垂落,舞姿定势,借着月他回过去望他,里是三分的醉意七分的缱绻。
“我从前以为,这支舞我再也、再也不能与你看了。”
莲步轻移,翩飞的衣袖在月与烛火间透皎洁的光华。他并不是第一次看帝释天舞,一年前的那次宴饮他也曾在金碧辉煌的殿中看他过。可那时两颗心隔着渺远的距离,他们一个迷茫不知来,一个绝望只求归途。再见帝释天那一他是什么觉呢?
帝释天极认真地舞,他今日是匆忙从榻上来的,只胡乱穿了件寻常衣裳,此更无当初大殿上华的陈设与丝竹弦。他们只在昏暗的小厨房里一盏灯,借外的月照亮,像寻常人家的一对寻常侣,可这支舞却是真真正正地、独属于阿修罗一人的。
是了。阿修罗想起来。
再见他的那一晚,他忘记了自己的前尘往事,忘记了帝释天。
却没有忘记他的觉。
他看到烛光拉长他的影,投在青砖地面上,灵动如振翅飞的蝶,又如翠柏苍松。浅金的发被月镀一层白霜,明与暗交界他是唯一的颜。白衣拂过窗棂与桌角,空地太小,帝释天只在桌边那方寸之地辗转腾挪,他们离得近,一个停步,两个人目光相接。
他看到帝释天竟然是笑着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