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.
李承泽这回是真死了。
范闲在儋州给他安排的宅zi,隐蔽xingqiang,坐北朝南,厢房不大庭院大,院zi里土壤fei沃,适合栽种各类瓜果蔬菜。为此小范大人特意在院中开辟一小块田地,gao薪聘请两名当地专业菜农,等二皇zishenti好些就要压着他lu起kuguanxia地gan1活,用光荣的劳动治愈他的富贵病。
二皇zi问,范闲,何为富贵病。
范闲回答他,就是整天闲着没事,老是想寻死。
二皇zi侧躺在竹榻上,枕着胳膊长吁短叹。他说,范闲,范闲,我的人生失败,我爹耍我,我娘无视我,我弟恨我,想娶个媳妇还被你的便宜弟弟撬墙角,你也不帮我,明明我们才是亲兄弟。哎呦,哪里有我这么惨的乾元。
范闲气得磨牙,阴森森冲人撇火。我不帮你?我不帮你,你早就躺地底xia被虫蛀空了。谁在你服毒之后给你喂解药和假死药的?谁瞒着你那鬼见愁的爹从乱葬岗里把你掘chu来nong醒再偷摸送到儋州藏起来的?你这宅zi地契上写的谁的名?
二皇zi老老实实地说,写的王二麻zi。
那不就是老zi怕你爹起疑心才起的化名吗!
二皇zi又叹气,叹得百转千回,叹得此起彼伏,叹得忙着捣药的小范大人终于愿意施舍给他一个yan神。
“范闲啊。”他笑dao,“我活着,没意思。你若是真想帮我,就该让我死。”
他放xia凿药的陶qi,一边ca手一边说,“二殿xia,年后我还会再回这边一趟,希望那时看到的二殿xia,脸上带着的不是现在这种假笑,而是丰收的喜悦。否则,我可就不客气了。”
二皇zi好整以暇,调整了一xia躺姿,笼起袖zi歪tou看他。“若我那时已经死了,小范大人又该如何罚我呢?”
范闲冷笑dao,“那《红楼》的结局,就会是贾府被突然从天外袭来的巨石砸中,贾母,凤jie儿,宝玉,黛玉,宝钗,这一gan1人等,全让石tou一窝砸死了。”
“你敢?!范闲!你好歹毒的心!”
tou号书迷李承泽,指向范闲的手指抖得不能自已,最后白yan一翻,在xiongkou积了好久的那kou淤血终于pen了chu来。
这二皇zi,真人不知dao杀了多少,杀几个纸片人反而受不了了。
大概这就是传说中的二次元死宅吧。
范闲想,现在那厮倒是得偿所愿了。
他前脚刚回京都,没两天便传来儋州加急密报,二皇zi居所惨遭灭门,侍女,护卫,他派去的暗卫,连同那两个无辜菜农,全遭了毒手,现场尸横遍野,唯独不见最重要的那人。
他本还心存侥幸,但很快他又收到消息。皇陵那边似乎有动静,阵仗还不小。
第二天便昭告天xia,庆帝舐犊qing深,不忍二皇zi尸shenliu落在外,特准迁回皇陵,天xia人无不gan叹圣上之宽宏大量。
确实是宽宏。好好的儿zi给bi1到就剩一kou气还不许人家死,真死了又不许jin皇陵,后来得知没死又给nong死了sai皇陵里。
这老匹夫,是真有毒。谁当他儿zi谁倒霉。
没几天他又被召jingong,皇帝冲他挥挥手,亲切地称呼他为,老三。
他心tou猛tiao,冷汗湿襟,当即跪xia拱手,ying是撑chu一个笑脸。
“谢陛xia赐名,以后臣就叫范老三!”
庆帝哈哈大笑,对他的垂死挣扎充耳不闻。
“朕真要赐名,也该赐个李承什么。不过,朕近日没那个心qing。你二哥,去了,老四又还小,往后,这朝堂上就只有你与太zi这兄弟二人互相提携了。”
说完,又特意xia了榻,走到范闲shen旁,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“太zi虽说和你同是乾元,但天资实在愚钝。说是互相提携,恐怕还是你这个老三,要多多照拂他了。”
李承泽的优质磨刀石tou衔被皇帝ying生生卡到了范闲tou上。老二没了,老三ding上,这太zi的登基之路,倒是从来不缺石料。
“臣,恐怕难以胜……”
“儋州那地方,朕听说还ting适合养老的。”
庆帝踱了一圈,又倚回榻上,挑了粒果脯扔jin嘴里嚼。
“那范家老太太,就一直在儋州住着,也没来京都走动走动?”
范闲不知皇帝问话用意,却听得chu来者不善,只能盯紧地面,回答dao,“是,祖母年迈,不宜外chu远行。”
“既然如此,那老太太对儋州地界定是熟悉啊,想藏个人,必定易如反掌。范闲,朕猜,这老太太还有个叫王二麻zi的亲信,你信,还是不信?”
豆粒大的汗shui沿着xia颌hua落,陷jin地毯,湿痕很快蔓延开来。庆帝却不急,又从另一果碟中拿chu一枚gan1果尝了尝。
“臣……”
他闭一闭yan,hou结hua动。恍惚间他觉得李承泽的孤魂就躲在不远chu1看着他,还是赤衣赤足,正抚掌痛快大笑,等待他说chu那句极ju讽刺意味的话。
“儿臣,遵旨。”
庆帝却没有看他,只摆一摆手。
“朕还没有xia旨,你遵什么旨?――哎,你,过来,把这两盘果zi,都拿端妃那去。这种甜东西以后就别往朕这摆了,只有他们坤泽ai吃。”
倒也曾有个酷aishi甜的乾元,还是你儿zi。
只不过,你gen本不记得他ai吃什么,只会指责他没有吃相罢了。
“老三,过几天今年的蟹就该送过来了。你和太zi来朕这吃一顿家宴。”
庆帝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几xia。
“你们兄弟一场,也该沟通沟通ganqing了。”
三日后的家宴,太zi果然早到,从表qing到衣衫纹理,皆是一丝不苟,唯有目睹范闲在从前李承泽的位置上坐xia时,嘴边的肌肉略有chou动,像是在隐忍。
庆帝这一chu,原本的富贵闲人小范大人成了如履薄冰的皇zi,原本以为终于没了竞争对手的太zi殿xia喜提新宿敌,原本的三皇zi委委屈屈降到了老四。几个儿zi都被他折腾得不痛快,仿佛这gong里的幸福平均指数xia跌了,这老爷zi的幸福度排名就能上升一样。
范闲对李承乾向来没什么好gan,同为乾元,互看不顺yan也是正常。他曾以为自己也是因此才chu1chu1针对李承泽,但他面对李承乾时,不过带着淡淡的厌恶,唯有面对李承泽,他痛恨,恼火,悲哀,烦躁,这些qing绪在他的xiong腔里互相撞击着想找到chu路。
随着李承泽的逝去,那些负面qing绪也跟着离去了。他曾以为这是件好事。
没了刺人的针,只剩xia空dong的针yan,供北风呼啸而过。
小范大人惯会zuo表面功夫,他微笑着向对面拱了拱手。“太zi殿xia。”
“三弟。”
太zi也是有备而来,这声字正腔圆的三弟叫