嘴跑火车。
说什么他七分太十分,他分明是对着一分的胜算用尽了十一分的力,多的一分是他个尖儿的坏心。
他还要范闲给他留活路,他自己偏要一门心思往死路钻。
范闲不再看那枚络,在榻上翻了个,想到自己也曾暗自希冀过李承泽是个坤泽,心里没来由地生些愧疚。
他将人带到儋州,李承泽在颠簸的车里淡笑着与他对视,墨发的脸庞如同青玉石,有小虫飞过也只让人睫抖一抖。那时他便觉得,李承泽上少了什么。像燃尽了蜡烛的灯台,靠余的一油亮着莹光,早晚也是会自行戕灭的。
再就是昨夜,他把人抵在廊的角落里,看着那人拿粉黛描过的眉,他又察觉到了,又有一分的李承泽消失了,庆帝填充了新的名贵玉料去作为支撑,那人生生咽,不发一言。
他想到忒修斯之船,若是组成李承泽的每一个碎片就这样被依次更换,最后剩的人,还是那个总用灼亮的神笑盈盈望向他的人吗。
李承泽活着。李承泽却死了。肉死了,尚留一捧灰。灵魂死在了躯壳里,又上哪里去寻留的踪迹呢。
讲完那通关于绿帽的大逆不对话,李承泽若有所思摸摸自己的脸,问范闲,“小范大人觉得我这张脸生得好吗?”
范闲郑重。“好。”
说完那句好还嫌分量不够,久别重逢,难免有些激动,小范诗仙清清嗓,打算当场给二皇朗诵几句云想衣裳花想容来歌颂一人家的倾国之姿,李承泽先噗嗤一笑,懒懒开了。
“李承乾也这么觉得。他十几岁的时候,比现在要有趣一些。那时他在宴上对我说,二哥是侧妃之相。连皇后都变了脸,陛却只悠悠然,稚之言,何足挂心,想必老二也不会记恨。”
不会记恨?说人家一个乾元是妃的面相还不够,还要说是侧妃,连正妻都不了。范闲这边还替人打抱不平,再看一李承泽的小尖鼻小红唇,特别是那双喜怒皆风的上挑狐狸,又羞愧地在心底承认李承乾说得也不无理。斗剧里冠六的贵妃不都长这样,妖娆无格的庭前芍药,到底不够端庄大气。庆帝又偏偏选定了“端”字作为李承泽的封号,雷霆雨俱是天恩,谁敢说这并非封赏,而是讽刺。
他想起庆帝也曾对他说,老二过伪,缺乏为帝凛然之气。如此想来,是谁往太脑袋里灌输的那句“侧妃”,倒也不言而喻了。
思及种种,范闲咂,“你爹这到底是拿你当儿还是当冤家呢?”
李承泽巧笑倩兮,朝范闲抛了个媚。“你说呢,我爹都把我娶了。”
范闲说,“二殿,这话茬咱以后少提啊,在胆小,听着犯晕。”
二殿抿一抿嘴,远远听到有侍从走动的声音,看灯渐近,便如往日一般拍一拍他的肩,衣袂翩翩离去了。临走之前,不忘笑眯眯抛一句,那就算是说好了,本能否有孕,可就全仰仗小范大人了。
……这人说话,怎么一句一个大地雷呢。再说,我什么时候就答应帮他了。
小范大人看着那人的背影,搓了搓自己的脸。
一夜没睡的后果就是,明明是他去找费介询问那改换别的药详,结果费介在那边若悬河,他在这脑袋沉沉坠,哈喇都快掉来,最后气得费老一巴掌拍在他上。
“对不住了费老,您就直接跟我说吧,这药有没有解的法。”
“你冷师兄手,那怎么可能研究来有解药的毒药呢。”
“……师父,我看您怎么还有骄傲啊。”
费介咳一声,又跟范闲说,这药实在是难,七七四十九天总共也就来一副,从没在人上试过就让陛给拿走了,他跟陛说了此药凶险,庆帝只挥挥手,漫不经心说,无妨,大不了就是人死了。见陛如此草率,费介这才猜想,大概药是要用在隶或俘虏之类的草芥人上,也就没跟范闲提。
二皇在庆帝中,真的是个活生生的人吗。
他自己的命都只是庆帝的掌心玩,你让他从哪里学拿别人的命当命。
见范闲脸奇差,费介也严肃起来,问,这药到底用在了何人上。范闲咬牙不言。此事少一人知,李承泽就少受一份折辱。
“师父,咱们在太医院里可有门路?”
“我倒是有几位旧交,怎么,毒学够了,想学医?”
“不,学医救不了庆国人。”